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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權杖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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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村委會換屆定在下午一點開始, 此時時間尚早, 陳家蜜就開著車帶著這位盧卡斯先生隨處轉轉, 並且刻意往雲市各處規模較大的玫瑰園進行指引。雖然此地先進程度不及荷蘭或者歐洲發達國家, 但要勝過非洲拉美卻沒有懸念。

就連玫瑰園裏工作人員的精神面貌都要積極很多。

不過盧卡斯先生這幾年來往亞洲各地,玫瑰園早就看膩了。

反倒是他們所搭乘的車輛經過一條河時, 他難得出聲要求停車,想下來走走。

這座橋是通往陳官村的必經之路,今天時間寬裕,陳家蜜便停下了車, 任盧卡斯先生下車走走。這是座明代古橋,石橋堅固沿用至今,陳家蜜打小上學都要每天往返,她和村裏的小夥伴們都對這座橋無比熟悉。村裏的老人們說,這無名橋後來到了近代, 因為蔡鍔將軍的故事被戲稱為鳳仙橋, 建國後則定了一個英烈橋的名字。

盧卡斯顯然也看出這是一座古橋,到處走走摸摸,還指著橋下一塊石碑讓翻譯念給他聽。

女翻譯:“……”

克魯克山見她欲言又止, 知道肯定是有哪裏不妥。

其實石碑上記述的當年前後大陳村和小陳村的村民聯合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歷史, 雙方隔著這座橋展開激烈戰役,付出了很大的傷亡把日本人阻擊在了河對面,使得他們無法越雷池一步。後來因為兩村都有大量人口犧牲,幹脆合並成了一個村子,就是今天的陳官村, 鳳仙橋也從此改名為英烈橋。

陳家蜜大大方方地睜眼說瞎話:“翻譯小姐不太了解我們本地的歷史,幾十年前山上下來一大群野豬,面目猙獰、窮兇極惡,村民們聯合起來把野豬們都給打死在了河對岸,因此就把這件事情特別記載下來刻在了碑上。”

她給翻譯使了個眼色,翻譯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野豬。”

盧卡斯便讚了一句當地村民十分勇敢,一頭野豬都能造成很大的破壞,何況是一群呢?

待到他心滿意足,一車人又繼續出發。

但是盧卡斯這人的好奇心仿佛源源不斷。

等紅燈的時候,他又指著窗外一個高高的花崗巖紀念碑問翻譯:“這又是什麽?”

跟他之前在華盛頓看到過的方尖石碑長得很像,中國歷史悠久,盧卡斯以為這可能是一處上千年的文物展覽場所。

這個紀念碑陳家蜜之前也和克魯克山提起過,而且紀念碑上的字很大,翻譯本人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刻著“紀念中國遠征軍陣亡烈士”的字樣,後面就是墓園。

翻譯:“……”

克魯克山立刻救場,婦唱夫隨:“這是紀念中國改革開放的石碑,翻譯小姐可能看不懂上面的書法字。”

翻譯心想,我是真的什麽都不想要懂。

隨後陳家蜜開車去了鮮花交易中心和周剛匯合,眾人也沒有鋪張,就在食堂裏點了幾個口味清淡的菜蔬小炒,其樂融融聚了一桌,比起正式的晚宴,這些簡單的菜品倒很符合盧卡斯本人的口味。

而且雲市的鮮花交易中心成立的時間不長,各方面硬件設施非常齊全,雖然還有一些短板需要彌補,但目前為止的交易量已經占據了亞洲第一的位置。

身為鄰國人,盧卡斯看得非常感慨。

不過日本首先是作為鮮花進口國和加工國存在的,與中國的國情有顯著不同,而且他們本身的育種產業非常發達,先進程度不下歐美,唯一的制約不過是“地大物博”這四個字,自古以來這便是日本對中國的心結。

盧卡斯十分客氣,和周剛不斷表示兩國應該互相學習。

周剛趁沒人留意的時候悄悄問陳家蜜:“怎麽是個日本人?一會兒帶他進陳官村會不會被打出來?”

陳家蜜內心也很崩潰,但是歷史問題歸歷史問題,生意歸生意,和平年代大家還是得主張和和氣氣,所以她得做好村民和委員之間的傳聲筒:“我正要跟你交代這件事情,進進出出都叫他盧卡斯,也千萬別說他是日本人,就說他是瑞士人。”

那翻譯也知道輕重,不該說的都不說,實在圓不過去就會借口自己不了解雲市本地的人文,主動求助陳家蜜。

這是個聰明姑娘,陳家蜜松了一口氣。

一行人參觀了鮮花交易中心,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趕回了陳官村。

陳家很熱鬧,陳家蜜發現好多鄰居都坐在自家院子裏。

見屋裏坐滿了人,盧卡斯驚奇道:“你們家是一個大家族嗎?”

陳家蜜連忙解釋這都只是村民,因為一會兒要開始投票了,大家就聚在自己家裏討論討論候選人,也方便到點了一起出發。

克魯克山進廚房給盧卡斯泡了杯茶,然後兩人就很有興致地聊起了茶葉。

陳家蜜覷了個空跑去問陳媽:“怎麽這麽多人?”

“我之前說什麽來著?”陳媽瞟了外頭一眼,“一邊嫉妒著咱們家,發了朋友圈落井下石;一邊遇到事兒了,還得來問我們家的主意。你爸一早就被我踢到村長家去了,免得他心軟壞事,這些個人磨了我半天,我就給她們打太極,一個字兒都沒說,你也不準說。”

陳媽這方面的先見之明,陳家蜜也是很佩服的。

好在家裏來了個觀察選舉的委員,又和克魯克山一路聊著茶葉,那些本來霸占著院子的村民有點不好意思,便先後結伴離開了陳家,三三兩兩去了將要舉辦改選的村委會辦公室前的空地廣場。

倒是陳家的幾個人卡著點,最後才到的。

他們一出現,就成了村民們關註的焦點,程度遠遠勝於當天的幾位候選人。

如果不是墻上貼著“公正公開透明”幾個字,陳家蜜毫不懷疑他們會跟考試作弊的小學生一樣,伸頭過來看陳家的選票上填的是誰的名字。

村長和那老爺子地位比較超然,坐在靠前的位置。

見陳家蜜來了,那老爺子很自然地要過來跟她說話,見對方是位年齡很大的長輩,而且據陳家蜜介紹是中國國內育種的頂尖人物,盧卡斯肅然起敬,一邊問好一邊連連鞠躬,把那老爺子唬了一跳,趕緊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這要是被村民們看出端倪來這還得了。

“別這麽客氣,”那老爺子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於是特地告訴翻譯,“在我們雲市,鞠躬是很不禮貌的,如果對著別人鞠躬,那是挑釁別人跟他打架,讓他千萬別再這樣。”

翻譯像是遇到了救星,把這些話完完整整地翻給了盧卡斯聽。

對方汗顏,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

那老爺子還是不放心,怕現場出了亂子,就讓盧卡斯和翻譯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雖然也是軍人出身,可是對兩國的民間合作往來,還是持鼓勵態度的。

沒想到兩人竟然一見如故,原來這位盧卡斯還會說俄語,日裔的瑞士人在中國說俄語,那老爺子都快被繞暈了。原來MPS委員會因為在全球都有公平貿易認證,所以對從事這份工作的委員語言要求非常之高,基本門檻就是除了母語和英語,硬性還要求必須會第三門語言,而盧卡斯就會說俄語。

他和那老爺子都算是行業中人,當下撇開翻譯,用俄語親親熱熱地聊了起來。

因為這次項目規格比較高,陪同翻譯費一天大好幾千,妹子竟然覺得這是錢來得最容易的一次,她都沒什麽機會動嘴。

村長也聽不懂,淡定地就著玻璃杯喝茶。

下午一點,村委會改選準時開始。

作為現任,村長要上去做過去三年的總結發言,就在他的任期內,陳官村作為玫瑰特色村開始起步,又出了陳氏玫瑰這個企業界的傑出代表,村裏還和鮮花交易中心以及農大開展合作,眼下還要引進旅游項目,如果不是村長年紀太大,升官幾乎是妥妥的。

現如今足以稱得上一句功成身退。

現場的掌聲尤為響亮,盧卡斯沒有經歷過這種基層選舉,他所受到的教育和生活經歷都是議員們在社區演講、大家比拼財力砸錢競選,甚至如果不是這次有機會前來中國,他和MPS裏的大多數同事都以為中國基層組織的官員是政府直接任命的,根本不具有參考價值。

但是看到村民們由衷地為將要卸任的村長熱烈鼓掌,盧卡斯突然覺得不管是任命還是民選,至少這位村長應該在任期內幹得不錯,畢竟在自己的國家,議員競選時候的演講,在任期結束前能做到承諾的一半,都屬於很有政績的官員了。

一輪鼓掌結束,接下去是候選人們的發言。

這些人有個共同點,就是都還比較年輕,有村長的副手,還有基層經驗比較豐富的老花農,難得裏面還有一個大學生,是在外地師範畢業後返鄉當老師的,人員組成十分的豐富,單從這次改選來看,就讓人覺得陳官村的未來充滿了活力。

村長作為代表,投下了第一票。

接著就是村民們依次排隊上去投票,因故未到的人也都有一份手寫的委托書,委托家人或者鄰居代為投票,整個流程看上去非常規範。最後經過公開的點票唱票,新任村長由原本村長的副手陳長劍擔任。

這結果雖然有點兒偉光正,卻是村民們真實意願的反映,因為村子在老村長的帶領下有了起色,如果新任村長如果是前任的副手,那麽是有很大可能把眼下的大好形勢和政策延續下去的,很多人會偏向穩妥的選擇,而不是冒著風險把票投給一個跟過去政策不相關的陌生村官。

盧卡斯也陷入沈思,這說明上一屆村長真是太得民心了。

很難說他的卸任代表著徹底退出權力中心,許多人慣性還會去看他的態度。

但鄉村社會有鄉村社會的特殊,不單在中國,在日本的農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也會有著高於一般人的決定權。所以MPS的主席派自己來才是對的,畢竟文化有相通之處,才能達成理解,如果改派一位完全西化的白人委員來,那他對這種“一言堂”的局面就可能會產生不好的想法。

那老爺子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反應,這才松了口氣,知道是沒有大問題了。

盧卡斯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

但他沒離開,因為村民們在選出新任村長之後,也都沒有離開。

接下去有一樁不下於村委會改選的大事,就是跟每一戶人家都息息相關的,陳官村未來發展計劃的投票,未來鮮花產業能否升級,是不是能直接給每戶人家帶來更高的收入,都將是這場投票帶來的直接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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